今天来给她搭把手的是土长和苗阿婆,两人来回在屋里踱步,吉时还没到。
土长开始站在门口往远处张望,嘴里喃喃,“也不晓得大花那几个丫头,能不能喊些人来?”
她口中惦记的宋大花,正在小市人流最多的地方,带着虎妮和湾里其他能说会道的婆娘,围在别人边上闲扯。
“你晓得不?”宋大花嗓子很响,力求旁边十来人都能听到,她扯着虎妮的衣裳,“哎,那正东路对街开了家喜铺子,你瞧见了没?”
本来旁边被她勾起好奇心,驻足听她准备说点啥的人,听见开了家铺子,顿觉没味味子,挎着篮子迈步往前走。
虎妮见了她们往前走,急了,立马搭腔道:“你说那家,俺晓得,今天开张是不,还送东西嘞!”
“送啥东西哩,”一个大娘钻进两人的缝隙中间,瞅着虎妮的脸问道。
宋大花则拉着她,神情极度惊讶地表示:“婶你晓得送啥不,送鸡蛋鸭蛋嘞!人家阔气不,白送的一个蛋,谁不要谁脑瓜有包。俺是瞧你面善才跟你说的,旁人都懒得告诉她,到的早才有哩。”
“咦,你说的是真的不?别诓人,俺都这一把岁数了,走到那道去可得走上会儿,别到了又说没有,”那大娘明显心动了,拽拽自己的篮子,又瞅眼边上。
白得一个蛋,对于她们来说,诱惑力也是很大的,走几步路算个啥。只要得了蛋,不煮拿回家去,倒点滚水冲一冲,搁点糖又补人。
大娘一犹豫的功夫,四五个老太太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真送蛋阿?”
“就正东路那家喜铺子?”
“送几个啊,一个啊,一个也成啊,”
宋大花掏出怀里温热的鸡蛋往她们跟前戳,“俺跟你们赌咒,你们自个儿瞅,这真是俺领到的,再晚点去赶上人家吉时可就得好等了。”
“走走走,”一群大娘当即往城门里走,完全抛下了逛逛其他铺子的念头,一心往那边赶。
除了宋大花吆喝外,其他几人也分布在其间鼓捣,所以一时往正东路去的人越发多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那走。
路上碰见的路人不明所以,忙叫了几个人问他们做啥去,有人不想说,也有人嘴直口快,忙说白领一个蛋去。
这一说可不得了,又有一波人赶紧混进去,白拿一个蛋的好事,她们也得去瞅瞅。
等到了正东路那,队伍从几十变成了两百来人,不少大娘都抱怨,早知道管住自己那张嘴了,生生招了那老些人来。
所以到了正东路,赶紧大跨步往前走,一伙人奔到半路,只听好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唬了人一跳。
那鞭炮声响了挺久,白雾弥漫,红纸屑铺了满地,这才看见那挂了红布的店铺。
一个大娘扯着另一个小伙,问他,“你识字不?那上头写得是啥?”
小伙识得几个字,他说:“那上头是囍,牌匾上的叫双喜。”
“哦,双喜阿,”大娘咂摸了一下,“那不就是二喜铺子呗。”
“叫二喜铺子也成嘞,”小伙附和点头,双可不就是二,叫二喜没毛病。
前头歪了的,后头跟着也喊歪了,等鞭炮声消了后,大娘领头冲过去,双手扒着柜子边上,她喊:“这铺子给蛋不?说是白给一个蛋嘞,把俺们都给诓来了,别说等会儿不给啊。”
苗阿婆笑道:“老姐妹你这说的啥话,咋会不给,给,不在这,你们往里头转一转,走一圈,到对面那个门上,出去有人给你的。”
本来那大娘只想领了蛋就走的,人家说进屋有的领,她也不怵溜溜的,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率先进了屋。
她踏在那精光的木地板上,心里喊了声娘嘞,够板正的。然后弯腰凑过去,打量着那草编筐,还有盖,盖柄是红的,盖一圈也编了红草绳。
底下的筐编了好些花纹,两边都有个囍字,这玩意新奇阿,她想拎起来倒着看看底,结果一抱起来,怪沉的。
她赶紧搁下,忙喊姜青禾,“那店家,这里头装的是啥?”
姜青禾回了别人的问话,走过来掀起盖子给她瞧,里头是一个个红布袋。
“大娘这是五谷和杂粮,有麦子、高粱、红豆、干苞谷粒和绿豆,这办婚新娘子下了轿,不是得打煞,这都给备齐全了,诺,还另送包彩纸,”姜青禾边说边从墙上拿下个挑布袋子,拉开给大娘瞅,是很碎的黄纸和红纸。
这里打煞师家除了洒五谷杂粮外,还得洒一把彩纸,这些彩纸全是蔓蔓几个小娃坐在那手撕的。
大娘摸摸那几个红布带,她咳了声问,“这老贵了吧?”
“连这些二十个钱嘞,”姜青禾回她,这个价格比其他铺子要便宜不少,主要草编的便宜,木头做的得五六十个钱往上。
穷人家用来在土窑里充点门面是尽够了。
大娘不舍得,挎着篮子摇摇头,又拿起一个编了福字的敞口大盆,“这没放啥,总不能还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