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哭了很久,才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两天,母亲交代了任务。她要克洛伊转告家政妇,某个筐里装的是丝绸之类的精细衣物,需要送到专门的洗衣房。另外的,送普通的就行。
克洛伊很害怕弄错,她努力分清了哪筐是哪筐,可是,家政妇没有分清。她告诉克洛伊,肯定是她搞错了,她说的丝绸才是普通衣物。
这个浅色头发的小女孩从来都不是太自信的人。她总是相信,其他人的判断更对。她承认,那就是自己搞错了。
可是,克洛伊其实没有弄错。在母亲发现丝绸衣服都洗坏了之后,克洛伊才知道这一点。
母亲非常生气,克洛伊的解释让她更生气。她说,自己已经讲清楚了怎么分类,不是所有光滑的都是丝绸,也不是所有丝绸都光滑,为什么克洛伊还听不懂?
此外,没有坚持自己的判断,不应该是辩解的理由,而是另一个错误。这样是不行的,克洛伊,你以后永远要听别人的吗?克洛伊。
“这种时候,想想爸爸会怎么说,爸爸会怎么做?爸爸看到你这样会满意吗?克洛伊,你应该成为人群的焦点,像你爸爸以前一样,这样他才会喜欢你。可你总是这样不坚定,所有人都会对你失望的。”
母亲对克洛伊发火。
提示板做了补充说明,温大致搞懂了情况。克洛伊的父亲比母亲年纪大很多,以前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因为叁言两语讲不清楚的原因,如今算是家道中落了。
克洛伊的父亲习惯指责他人,尤其是现在的妻子。
他老是怀念自己的前妻,还有前妻的子女。她们在的时候,生活要好得多,
可是,克洛伊还这么小。温看着眼前的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已经很努力了。
克洛伊努力完成着原本不应该是孩子来做的任务。对大人来说,留张字条或是发点图片就能解决的简单任务。
克洛伊还在抽泣,温抱了抱她,任凭她哭得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克洛伊说,就算妈妈不骂她,她也很难过,因为她的错,好多漂亮衣服都被洗坏了。
“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说不定能救回来一点呢。”温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头,“谁知道呢,先试试看吧。”
被洗坏的衣服散乱地摊在地上,母亲真的很不高兴。林温捡起来看了看,决定先拿几件损坏最严重的做实验。
浴室里有婴儿洗发水,克洛伊一直用这种产品,她是个各方面都很敏感的小孩。
温兑好洗发水,把衣服在泡沫水里敞开。
她告诉克洛伊,如果不干洗,用洗发水洗丝绸也挺好的,以前有人教过她。
是的,有哪个女性长辈教过自己,林温不太记得具体是谁了。
而且,后来她在修车行的时候,用洗发水清洁车门的橡胶条也挺好使的,应该是类似的原理。
温轻轻拉伸着布料,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了,缩水的程度减缓了许多。
去拿别的衣服来试试看吧,她告诉克洛伊。小女孩高兴地说好,她辛苦地抱了一大堆衣服过来,还拿了一个新盆,也开始挤洗发水,试着自己洗衣服。
这毕竟是梦,不能验证这个方法的有效性。所有的衣服都被修复好了不奇怪,衣服晾了几秒钟就干了,还是不奇怪。
克洛伊快乐极了,她抱着衣服跑向妈妈的房间,她准备说,自己全都处理好了。
温擦了擦汗,就算是做梦,各人基本的认知还是会发挥影响,她知道洗这么多衣服会很累,所以她累得不行。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不久,克洛伊又哭着回来了。
母亲还是说她了。
“找到了方法,很好。但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去一件一件去洗呢?你应该做发现方法的人,而不是执行任务的人。知道方法没问题的话,下达命令就好了。明天家政妇不还是会过来吗?你教给她怎么做就行了,这种事情全部自己动手干完,也太愚蠢了。”
林温眼前一黑。
懂了,她完全懂了。在克洛伊的认知里,怎样都会挨母亲骂,所以她做梦会不停挨骂。
还好,这种麻烦还在她的想象范围内,有什么事,一件一件解决就好了。
而且,克洛伊母亲的话给了她启发。林温拿了个电脑放在腿上,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其实在看电脑内存里的家庭喜剧。
每次克洛伊哭着过来,她就切换成质感严肃的页面,仿佛做事做到一半被打断,出于对她的关心而停下。
她总是非常耐心地问克洛伊怎么了,并提供一些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的解决办法。
反正不管怎样,克洛伊都会挨下一顿骂,办法好不好都一样,她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轮,挨骂的克洛伊也在成长,慢慢在逼近她真实的年龄。
最后一次走过来的克洛伊看起来十五岁左右,她没有哭,也没有求助。
“姐姐。”
她很认真地看向温。
“妈妈想要见你。”
林温赶紧关掉电脑,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克洛伊不肯离去的母亲了。
其实她有点犯怵,走过去的时候相当磨蹭。
她在房子里拖了半天,才踌躇地走到对应的门口。
可推开门之后,温却衷心地感到,来了,真好。
克洛伊的妈妈好漂亮,她穿着州选美冠军的衣服,亮片和闪粉都无法夺走她面孔的吸引力。她身处的房间有着上世纪的浮华质感,但她看起来却格外清丽可人。
这位美丽的女性展颜一笑,对温开口说话。
“你愿意做克洛伊的姐姐,陪在她身边吗?”
这语调充满期待,也比刚刚克洛伊进行转述的时候,要和缓得多。
这……没法答应,应一下称呼倒是没什么,但真的要做同龄人的姐姐,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也想得到,做克洛伊的姐姐,精神压力肯定很大。
“我没法做她的亲人,”温实话实说,“但我愿意做些别的事——”
“果然,”克洛伊的母亲长叹一口气,“她那样的孩子,是无法把其他人吸引到身边的。”
她苦痛地闭上眼睛,同时驱动起身旁的空气。
她说,既然她不愿意留在克洛伊身边,那就离开吧。
邪异的力量鼓起强劲的风流,几乎要把人吹跑了。
小场面,温一点也不惊慌。她小幅度展开镰刀,把它卡在地上稳定身形。
“等下,我还没说完。”她尽力做着解释,“我愿意做克洛伊的朋友。别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没有交过她这样的朋友,她也没有交过我这样的朋友,你不能剥夺我们共同的机会。”
而且,像这样一言不合就把人赶跑,不就更没人在克洛伊身边了吗?
“你其实想要克洛伊只有你一个人吧?”她对着克洛伊的母亲出言不逊,“你想证明她没法靠自己解决问题,也没法交到朋友。”
“确实,没人比你和她的关系更深刻,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和克洛伊成为什么好朋友,但是——”
但是什么?她接不下去了,她给不出什么承诺。
克洛伊的母亲眼神漠然,就好像完全没听温在说什么,她只想把她驱逐出去。
“——我可以承诺,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特别希望。”
是克洛伊的声音。
清晰而坚定。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