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儿露馅了,让爸看出我没工作了。
朦胧间,听响儿,爸回来了,妈跟爸抱怨我回家就没好气,妈好像要叫我吃饭,爸拦着妈,说你甭管了,让孩子好好躺着吧。
半醒半梦间,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我对面,特愤恨地说:“看你爸多惯着你,知道你没工作,也不跟你妈说。”
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对着姥姥,我嘴也不闲着,“惯着我怎么了,我是他亲闺女!姥姥您也是,活着就看不上我爸,死了还在背后说他坏话。”
姥姥不乐意,“我哪是背后,这不当你面说吗?”
“我爸这是为了家庭和平,我妈那性格,随您,有点事儿就炸锅!我没工作这事儿要是被我妈知道了,她指不定又要把我弄回地铁公司卖票去了!姥姥你赶紧回去吧,我心里烦着呢。”
“不是你心里念叨要让我把你带走吗?我刚来,又要赶我走!就知道你没良心!”
“我没良心?这几年清明节鬼节给您捎的东西,有哪样不是我买的?我那帮表姐表弟呢,你收到过他们的东西吗?”
姥姥活着的时候,我俩就老斗嘴,大概这就是我俩表达爱意的方式吧,跟姥姥在梦里面吵了一会儿,我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姥姥忽然又换了个画风,“大福子,你说你将来怎么办呢,没工作,又没对象。”
“您瞎操心什么,该有都会有的。”
“要不你去小松子那儿上班吧,他不是说,你没工作去他那儿上班吗?”
“嗨,他给人画脸的工作,我去能干什么?再说那是伺候人的活儿,咱家混得再不济,也是八旗出身!我哪是伺候人的人啊。”
姥姥撇嘴,“就瞧不上你爷你奶,好吃懒做,天天跟你念叨这点破家谱,惯着你这臭毛病。祖上八旗出身怎么了,你爸还不是开出租的,你妈,你们老福家的儿媳,还不是公交卖票的!”
我听着就没好气,“行行行,那我回地铁站卖票得了,再嫁个列车员,生个闺女当空姐,齐活儿了!”
姥姥突然把脸凑过来,“哎,大福子,中午小松子旁边坐着的那小子,模样可真好!是北京人吗?”
“好像是东北人吧。”
姥姥想了想,“东北姑爷也行,你姥爷也是东北人,要是没你姥爷,你妈你大姨估计都没法看。”
我笑了,“得了吧姥姥,咱家的女的长相都随你,一个个都跟胖南瓜一样,还想找人家当姑爷?你有空想这个,不如保佑我找份好工作。”
姥姥挺神秘地一笑,“你太小瞧你姥姥的本事了……”
这时候手机响,本来我还想跟姥姥掰扯一下,但才想起来老牛让我写的宣传稿还没写呢,我也不管姥姥了,赶紧醒来。
房间已经黑了,空寂寂的,有点儿冷。
我把手机摸过来一看,果然,老牛发了个信息:“稿子还没写吧?那就别写了!”
我一惊,不会拖稿把老牛拖生气了吧?迅速打了一万字表达歉意、忠心、努力等意思,最后删成四行字儿,哪想着老牛又发来一条:“那傻帽太难伺候了,以后不接这种小活了,你过来帮我吧,我签艺人准备自己做。”
啊?要是别人,我可能就特客气地回复说“您太看得起我了,这活儿我可干不了”。但对老牛,我可不敢说这话,把想回的短信都删掉了。
哎哟,怎么办呢?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
我踮着脚去厨房找吃的。没想到爸抠着脚,正对着电视傻乐呢,电视也没声。
“爸您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我假装没事儿人一样问。
“睡醒了?你这一觉够长的。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不用不用,我吃点剩饭得了。”
爸不理我,一转身去厨房了。
北京台正重播《我爱我家》,演的是和平失忆,一家人都陪着演戏那集。真应景,我跟爸也在演呢。
我用遥控器把声音调得大一点,爸从厨房探出头:“你妈躺着呢,小点声儿。”
我瞥了一眼厨房,发现材料都好了,只等下锅了。我问:“爸,您手也太快了,这一会就切好了?”
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过来,“多新鲜,你睡觉那会儿他就切好了,就等着你睡醒后给你下锅呢。”
爸不满,“哪儿都有你,睡你的觉吧。”
妈继续千里传音:“大福子,你将来可得好好孝敬你爸,看把你惯的!”
我心里一阵难受,爸端来的炸酱面也吃不下去。
“是不是太咸了?”爸看我吃得不畅快,拿过筷子吃一口,“是有点儿齁。”
“说的是呢,您撒盐跟撒手榴弹似的。”
爸盯着我吃面,突然特小声地问我,“现在你们年轻人,是不是都用叫车软件啊?”
“用啊,特方便,怎么了爸,你们出租车又闹着罢工取缔叫车软件呢?”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老思想,我去年就偷偷装上这软件了,还单独开了张卡,就看看这一年能赚多少,今儿我查了一下,竟然有小三万。”
我吸着面条,“行啊,不错,我爸有本事。”
爸拿出一张卡,塞我手里,“不过今儿你妈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卡,我说就是高速交通卡丢了,补办的一张。不过等时间一长,就糊弄不了你妈了,到时候肯定得上交。我想着,还是放你这儿,你帮爸保管着,别让你妈知道。”
我愣了。
爸见我不吃了,拿过我筷子,把碗底那点面条都吃完了,拿起碗筷进了厨房。
“嗨,你回屋躺着吧,争取再睡一觉,明儿要是起不来,就在家躺一天,没事儿。”
“爸……”
爸朝着卧室走去,悠悠地说一句,“爸也没别的能耐了,这钱你拿好了,爱怎么花怎么花,买个真包去。”
他回屋睡了,我盯着那张银行卡发呆。父爱如山,父爱如银行卡,爸给我钱的方式可真委婉,委婉得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去上班了。
今天是二号,扣白莲花一脸麻酱那天也是二号。可真快啊,一个月过去了,“穷之艺术”行为艺术月要结束了。
我摸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那个……明儿我能上班吗?”
电话那头的人是老牛,“先让我想想,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