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都甩不掉这个人。
血缘,真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身边的人都在劝她,告诉她这是好征兆,父亲这么积极,想必愿意为她出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再退一步,只出生活费也可以,高考成绩很突出的话,县里会发放好几万奖金。
萧元漓隻觉得这些人天真。
她们都该去看看父亲的记帐本。
记帐本里已经写了,她的高考奖金要用来给他买辆小轿车,如有剩余,就买一身新衣服,他最近很痴迷财经网上的男人,那些男人穿着拉什么劳的衣服,看上去很帅,对了还得有一块腕表才是。他快要完成自己的蜕变。
怎么办呢?
萧元漓举棋不定。
放弃高考?
不可能。
她是全县前三名,每次统考都能拿到好成绩,老师说了,再衝一衝,也许高考能排到市里前三。听说市里文昌中学有个学生特别厉害,那个女生拿市状元已是板上钉钉。
萧元漓没那么大的野心,她隻想像励志文章里的女主角一样,有机会去大城市过日子。
翟县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
真的摆脱不了吗。
就在她为此愁苦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她从这个火坑里捞出来。
那一天,天空阴沉,乌云压顶,她从校门出来的时候,被人拦住。
她见到了很久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她依然那么优雅美丽。曾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望而却步,现在明白了,横在中间的东西,是阶级。
女人穿着提花褶裥半裙,戴着网袋珍珠耳环,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精雕细镂的,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就是这个女人告诉她,眼下的一切困境都能改变。
只要愿意,就会有第二人生。
她想要的优渥家境、阶级跨越、荣华富贵,都能实现!
前提是,她愿意成为一个实验品。
外面放起烟花,轰隆几声,萧元漓从梦中惊醒。
猛地坐直身子,朝窗子那边看去。
厚厚的窗帘遮挡住月光,黑暗中,她眼神涣散,忽地堕下泪来。
*
这晚的舞会,所有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柳祈喝了不少酒,隐隐有些醉,撑到结束后才靠到萧沉萸肩上,像是随时都要睡下。
萧沉萸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先让她睡下,又将那朵纸折的花放进抽屉里,这才出门。
贝因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这么着急赶飞机去查,不然她不会让秦荔一个人来参加毕业舞会。
她得去问问秦荔。
关娴今晚跟着楼菡回家去了,隔壁就秦荔一个人。
她敲了下门,没人应。
还没回来?
刚才只顾着柳祈,都没看到秦荔上哪儿去了,贝因都不在,她不至于半夜出门吧。
心里疑惑,她出了院门,打算去找找看。
但没想到牧惜笙一个人在院外,深夜的风萧瑟刺骨,她身上披着绒毯,却不见得多抗寒,萧沉萸惊了惊,忙过去推住她的轮椅,“怎么在这儿?牧管家呢?”
面颊冻得发红,牧惜笙道:“去拿东西了,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
这意思是有事要说。
萧沉萸亦不忍心让她在外面冻着,推着她回房。
柳祈已经睡的人事不省,萧沉萸将屋里的屏风推到床前,略微起到一点隔音的作用,“出什么事了吗?”
倒了杯水送到牧惜笙手中。
冻得没有知觉的手稍微缓过来一些,牧惜笙垂眸,半张脸笼在台灯的阴影里,她迟徊半晌,才道:“萧元漓带来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汪茹敏?”萧沉萸道:“知道一点。”
牧惜笙默了片刻,“她……是刺猬的人。”
萧沉萸点头:“这个我知道。”
牧惜笙问道:“沉萸,你是不是以为我做的事都是为了报復孟家?”
萧沉萸顿了顿:“不是吗?孟聂矗做出那样的事,孟家所有人都是帮凶,报復那些人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我说,”牧惜笙缓缓道:“有内情呢?”
我没说不能
深夜, 窗外的风阵阵低吟,室内无人说话,屏风那边是平缓的呼吸声。
手里捧着的水杯不再冒热气。
牧惜笙问:“我们和孟雪意对立这么多年, 我从没查过她的母亲、也就是孟家的第二任夫人、乔筝。你没有好奇过吗?”
“是好奇过, 我私下也打听过,只不过没有任何消息,何况现在孟聂矗都没了踪影, 要查真相,很难。”萧沉萸坦然道。
“乔筝的事,你想听一听吗?”杯沿附着许多小水珠,热气氤氲后,她的眼睛也有些许湿润。
萧沉萸点一点头。
“她出身不太好, 早些年过得很辛苦, 刚上大学的时候还在为她弟弟还赌债。”
萧沉萸叹息:“那可真是……一眼望到头的死路。”
牧惜笙沉眉:“谁说不是。可是没多久, 事情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萧沉萸有些预感。
“应该是她上大二的某一天,周围的人发现她的性格大变, 她再也没有往家里寄过钱,单方面跟老家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