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发现慕千山很了解他的口味,还发现这人吃饭表面上很优雅,但速度很快。他在对方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喝下了大半碗粥,外头便有人通报说,谭若水来了。
慕千山叫人收拾干净了桌上的东西,便请谭若水进来。谭若水一进来,便看见明玄气色好了不少。
她打开药箱给对方扎针。问道:“公子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明玄低声道:“偶然想起一些从前的片段,会头疼。”
“那你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谭若水安抚道,“公子闭眼。”
明玄依言。这次和上次一样,谭若水告辞离开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欲睡,后背贴着小榻上的软垫,几乎要睡过去。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觉察到自己被一个人稳稳地抱了起来,下意识动了下。
“是我。”慕千山低声。
明玄就没有抗拒了。
他不知道将自己抱起来的这个人是谁,却莫名觉得这个人让他很安心。那人的动作细致耐心,见他睡着,拿了张很大的薄毯,将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里面,还耐心地对他说:“在这里睡会着凉。”
明玄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抱紧了他的手臂,好像在说什么话,声音很小,像蚊子喃喃。
就连慕千山的耳力都没有听清。
慕千山不知自己是何心理的,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明玄又重复了一遍,无意识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景行……”
慕千山动作一顿。
景行是他的字,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慕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但是自从他八岁之后,父母去世,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这个字除了和他关系亲密的人,谁都不应该知道。难道他想起了些什么?
慕千山盯着明玄那张无知无觉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又很想将他叫醒,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些什么。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地收紧了一些,看着明玄的面孔,低声唤:“殿下?”
“你刚才……”是不是想起来些什么了?
明玄没回应他。
慕千山抱着他穿过层叠长廊,绕过屏风,将人一路抱到了暖阁的床榻之上。纵使心中有再多犹疑,此刻对着一个睡着的人都无法验证,他只能默默地点了些安神香,随后独自一人出去。
这些天以来,慕千山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心事重重是何等滋味。分明夜已经深了,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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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
西南。
天黑了,长风掠过林梢,带着一点寒意。马车穿行在林间,车帘里透出一点微微的火光。
监察御史容衡坐在车厢之中,手里拿着一本书籍翻阅。忽而听到了外头什么动静,感到有些奇怪。
他这次去西南,调查到了不少怪异之事。
安王似乎有不臣之心。他在西南地界豢养了大量的私兵,放纵当地豪强,百姓苦不堪言。西南地界的匪徒,当地官府也不管,那里又天气湿润,瘴疠横行,尸体一多,立刻就掀起了疫病。
容衡知道他调查到的东西实属了得,要是被幕后主使者知道,恐怕立刻就要将自己灭口。因此不敢再耽搁,收拾好了证据,便匆匆坐上了由西南赶赴京城的马车。为了保密,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过,他此次是提前回京。
他是头一批来调查的,身边并没有带多少侍从随行。下一批来调查的是大理寺暗部,他们主事是慕千山,当今最为当权的臣子,人员也更为精良,定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按说此次调查已经足够低调,可是他总觉得不放心,一种隐隐的担忧萦绕在心头。
……
……
荣衡第三次掀开马车的帘子。
这一次他不再一无所获,而是看到了最坏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点点火光在林间绕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一行人举着火把朝他这里而来。
“人在那里!”为首一人向身后喝道。
“抓住他!”
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像乌鸦一般,从林内的各个角落鱼贯而出,目标是这辆马车!
“郎君!”驾车的是他的家仆,名叫阿五,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动作都停了,六神无主,“这群歹人……”
“快走!”荣衡知道今夜恐怕大事不妙,双手不由得发颤,强自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去林子深处……”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枚羽箭便横空而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嚓”的一声,扎进了马车的车棚之中!
荣衡稳着呼吸,能猜到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手里的那些证据。
他们是来要他的命的。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来话,因为在夜幕的掩映之下,密林之中,已然是万箭齐发。
他的背后中了一箭,感觉自己的胸口迅速变凉,鲜血流失。他能听见阿五在拼命叫着自己的名字,但是却不能给出半点回应了。
他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视线模糊了起来,看见一双长靴走到自己面前。
而后一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他身体绷紧,抽搐了两下,而后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