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奉一下子警惕起来:“你约了什么人?”
纪云彤坦荡回应:“许家大姑娘,前几天就约好了的。”
顾元奉放下心来,嘴硬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打算和你一起过上元节,我也早就有约了。”
纪云彤“哦”地应了一声,继续翻起了底下新送过来的账目,对他跟谁有约一点兴趣都没有。
无非又是那些出门吃喝玩乐后全都报他名字的狐朋狗友。
她觉得这些人恐怕连自己招妓都让他出嫖资。
说实话,像顾元奉这样的朋友她也想交一个。
也不是她看不起顾元奉那些狐朋狗友,而是一想到他们把那周三爷捧得那么高,她就觉得这群人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脏得要命还自觉风雅。
不退婚是吧?
这可是他自己要娶的!
以后顾元奉要敢学着那周三爷去风流快活,她就把他那玩意给剁了!
虽然现在他对外面的女人不太感兴趣,但是保不定他以后会不会也成了那样——人要学好难如上青天,要学坏可就容易了。
不过现在顾元奉还保持着干干净净的童子身,出去“潇洒”的话他估计觉得自己亏大了……介于这家伙一时半会还不会在外面胡混,纪云彤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人就是这么奇怪,以前纪云彤整天盯梢他,有事没事就要他跟人绝交,顾元奉觉得她烦死了。现在纪云彤不搭理他,他又觉得浑身都不得劲,想把纪云彤手头的账本抢走好叫她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
顾元奉道:“你就不问我跟谁有约?”
纪云彤头都没抬,随口顺着他的话敷衍:“哦,你和谁有约?”
明显一点都不关心。
顾元奉噎住。
他故意说道:“我约了周颂他们游船去。”
纪云彤听出来了,他就是犯贱。
明知周家兄妹俩跑来她面前耀武扬威过,明知她以前在意他和那个姚玉盈的传言,他偏要提。
生气吗?还是有一点。
但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纪云彤合上账本给他提建议:“周颂恐怕付不起租画舫的钱,你记得多带点私房钱。”
顾元奉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明明最讨厌纪云彤整天没事找事,明明最讨厌纪云彤管东管西,可现在纪云彤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不知怎地又难受起来了。
她不是该生气吗?她不是该发脾气吗?她为什么一下子就不在乎他了?看她这模样,好像连账上那点钱都比他重要似的!
顾元奉难受得要命,却又不懂自己在难受什么。他生气地说道:“你眼里难道只有那点臭钱吗!”
纪云彤说道:“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以前在她心里,顾元奉排第一,钱排第二。
她和顾元奉一起跟人学书画,顾元奉学成的是高山流水,她却是学成了……画图样卖钱的好本领。教他们作画的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她在外面决不能说是他学生。
顾元奉总说她庸俗,可她要是不庸俗,难道还指望靠着祖母的慈心过活。她祖母眼里只有四房的堂弟,就连大堂哥都不得祖母喜欢,她会对一个孙女有什么慈心才稀奇!
父母倒也不是不管她,只是父母的钱同样给到公账上,具体给谁用还是得看祖母的意思。
她向来不爱跟人低头,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弄点体己钱。
要不然她就她祖母给的那点月钱,连和顾元奉礼尚往来都做不到。
其实只要她开口,顾元奉也会像对他那些朋友那样把钱拿给她随便花。哪怕他不给,她跟建阳长公主撒撒娇也什么都有——但她傻,她要顾元奉这个人,不想别人觉得她只是依赖着他们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现在想想,她就算不花他的钱,别人也会觉得她花了,别人也还是觉得这桩婚事她占了大便宜。
顾元奉也依然看不起她,觉得她庸俗不堪、烦人至极。
她真是傻。
纪云彤道:“现在退婚还来得及,要不然你以后都得对着我这个眼里只有那么几个臭钱的市侩小人。”
顾元奉听她又提到退婚,立刻就炸了:“退婚退婚退婚,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就没有别的话了吗!”
纪云彤淡淡道:“我不是威胁你。”
她不是威胁他,她是真觉得既然他这么瞧不上她,他们根本没必要非要绑在一起。
他不听劝非要绑,就得受着她这脾气。
顾元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炸得更加厉害:“你做梦!”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只是说了几句气话,纪云彤就真的要跟他退婚,而且到现在都还打着解除婚约的主意。
他当时确实是头脑发昏才那么说的。
可他们十几年的相处就不算数了吗?
“是我错了行了吧!”
顾元奉不甘不愿地挡在纪云彤面前道歉。
“我那天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是我错了!”
纪云彤看着他那“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的表情,点着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是他错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都纡尊降贵地承认错误了,她再抓着不放就是小肚鸡肠。
可委屈死他了。
不得不说,纪云彤还是很了解顾元奉的。
顾元奉见她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确实觉得委屈极了。他气愤地说道:“我出门去了!”
纪云彤才懒得理他,由着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傍晚纪云彤陪着建阳长公主吃过饭,回到自己的院落梳洗打扮准备出门赴许淑娴的约。
她在顾家这边本来就有自己的院子,直接就和顾元奉的院落挨着。
既然打定主意要看看顾元奉能忍到什么时候,她索性在这边住下了。
纪云彤才刚坐到梳妆镜前,就见绿绮也跟了过来,非要亲自帮纪云彤梳头。
表情还特别严肃认真。
纪云彤被她那严阵以待的模样逗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绿绮道:“我要让姑娘今晚当整个灯会上最好看的女娘!”
气死瞎了眼的顾元奉!
纪云彤也有爱美之心, 小姑娘哪有不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是她没有什么惊艳全场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好看就行了,不用管旁人喜欢不喜欢。
以容色事人,结局向来是色衰而爱驰, 这一点从她那挂着侯爷名头的大伯这些年来换了多少任相好就知道了。
兴致来时都是恩爱缠绵,兴致过了便弃如敝履。
纪云彤曾偶然救过一个差点投河自尽的花楼女子, 对方没了死志后自言少年时也曾是人人追捧的欢场魁首, 有许多人为她一掷千金, 也有许多人为她立下山盟海誓。
那时候她太年轻,总是轻信于人, 后来才发现哪些甜言蜜语不过是淬着糖的毒/药, 消磨了她的年华, 拖垮了她的容颜, 还带给她一身病痛。
活着还不如死了。
纪云彤没说什么,只叫人送她去薛继那边治病。
薛家祖父与她祖父有交情, 祖父死后也还一直为他们家看病。
后来薛家祖父去世,他的两个徒弟合谋要坏了医馆名声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