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续眸光晃了晃,略作思考后问道,“谢奇,我记得老爷子爱喝养生茶,家里有吗?给我泡一杯,我待会儿就上去。”
谢奇和陈余飞对视一眼,迈开步子,“应该有,我找找。”
话音刚落,二楼就陡然传来了商老爷子怒不可遏的一句——
“商延枭,你给我跪下!”
“……”
书房里的气压骤降。
商延枭没有发出一声不愿意的辩驳,他的膝盖没有丝毫的缓衝,就这么硬生生地嗑撞在地上,听着都疼。
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不是气狠了,不至于一上来就是罚跪。
商老爷子冷哼,“你倒是硬气!”
商延枭板着身子,视线却垂着,“爷爷,对不起,我不应该瞒你和奶奶,害你们担心那么长时间。”
商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商延枭迟疑两秒,如实告知,“车祸后没多久就醒了。”
商老爷子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答覆,拄着拐杖的力道又加重了——
他原以为,商延枭是在新国治疗后得到了好转苏醒,只是出于何种不知情的缘故,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对方居然已经伪装了大半年?将他们全家人都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明明是自己最信任也最器重的孙子,到头来干出令他完全不理解的、甚至是最痛恨的欺骗行为!
商老爷子气得连呼吸都哆嗦了一下,严厉的质问卷土重来,“商延枭,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把家里人对你的担心当成什么了?”
“我问你,你联合章二那小子大费周折跑到新国来,到底图什么?确言这段时间在集团拚成了什么样?”
“你这个当兄长的,居然反过来在这里躲清闲?你要是被车祸撞坏了脑子,现在就给我滚回医院去治!”
劈头盖脸的问责砸了下来。
是商延枭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
商延枭喉结微滚,任由商老爷子发泄不满和怒火。
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狠狠敲击着地板,怒喝,“我让你说话!你苦心伪装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爷爷。”
商延枭重新抬了头,直视着商老爷子的视线里夹杂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你就没有怀疑过,三房的车祸是人为故意的吗?”
商老爷子神色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或许命不该绝?还有确言——”
“他本来前途大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赛车事业,可就这么没了双腿!爷爷,你不可能没有听过,当初那些闲言碎语有多难听。”
“确言骨子里有韧性,他逼着自己走出来了,可这些痛苦,我这个当哥哥替他记着、替我们三房记着!”
商老爷子试图平复呼吸,声线中藏了一丝无力,“那场车祸,海外警方都已经出了鉴定通知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商延枭瞳孔深处的恨意一闪而过,“我怀疑大房或者二房买凶製造车祸杀人,我还怀疑——”
他不着痕迹地哽咽了一声,硬生生地逼红了眼眶,“爷爷你知道这场车祸有蹊跷,却没要求警方再彻查下去!”
心底最深处的猜测终究是抛了出来。
掷地有声,根本不是怀疑语气。
商老爷子当场被这句话气狠了,用尽全力将拐杖砸在了商延枭的右肩,“混帐东西!”
——砰!
商延枭不闪不躲地受下了这一击,咬紧牙关愣是没溢出半个声调的痛苦。
下一秒,柏续就按耐不住地衝了进来,“老爷子!”
他刚端着热茶、悄咪咪地待在书房外侧,原本还想着要抽什么合适的时间进来,结果听见这不对劲的敲打声后,霎时一个没忍住。
商老爷子拿起拐杖指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柏续看出商延枭明显耷拉的右肩膀,心绪一紧,“老爷子,你喝杯养生茶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商老爷子看着递到跟前的热茶,没心情理会,“好好说?你看他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他重新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商延枭,眼里多了一丝难以隐藏的复杂,“你怀疑我包庇大房、二房,所以哪怕醒了也故意瞒着我们,是吗?”
“……”
商延枭抿唇没回答,只是默默挺起了被打歪的身形。
商老爷子被气得心臟发疼,拿起拐杖又是要落下去,“商延枭,你、你好得很!”
柏续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放下茶杯,衝护在了商延枭的身前,“老爷子,延枭失去父母的痛,和你失去儿子媳妇的痛是一样的。”
“帝京圈都说三少的脾性最像你,延枭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老人家还能不知道吗?”
“……”
商老爷子胸膛起伏得厉害,高举着的拐杖却迟迟没舍得落下,只能忿忿砸在了商延枭的身侧。
他后退两步,泄力似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啊,我商鸿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子!”
柏续回身去看商延枭,担忧和提醒并存,“延枭?你没事吧?”
“……”
商延枭听见这声称呼,紧绷的思绪微松。
柏续干脆半跪着和他平视,低声劝告,“你好好和老爷子说话?行不行?”